人在弗大｜10期：成长是进行“自由而无用”的探索
世界很大，却偏偏让我们在这里遇见彼此。在UVA这个不大不小的community中，我们共通却又不同，每个人都是独树一帜的样本。在「Humans of UVA」这个栏目，我们想要去探索身边人的故事，通过访谈的方式去记录那些有趣的灵魂；去分享人生中那些鲜活的瞬间，给予更多人以新的灵感与启发；去尝试回答那些关于人生的开放性命题，并寻求不同角度的思考与答案。
《以家人之名》里面有一句台词，“我听说人本身就是在一瞬间长大的。十八岁生日那天法律上承认你成年了，但那不是真正的长大。真的变成大人其实是一瞬间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的，只有你知道的那一瞬间。你的内心改变了，感受到了生活的重量，那一瞬间你就一个人悄悄长大了。”借这样一句话，我们想探讨的第二个话题是「成长」。
10期
24’ 郭久睿
成长是进行“自由而无用”的探索
十七岁那年的暑假，本该在体制内学校升高三的郭久睿决定跳出高考的竞技场，去美国读完高中。一个人在北京机场拖着三个大箱子走过安检，他忍着没有回头。
在美高，郭久睿要重新融入一个已经封闭的社交圈，重新适应一个异乡的文化。更重要的是，从此之后，小到填电话卡，大到选学校定专业，全部都只能靠郭久睿自己。用他的话说，这一年是“各方面的独立，真正意义上的成年。”
这一切都和他在国内的经历太不一样了。
在国内，郭久睿的高中是所衡水模式的学校，每天24小时都被学校安排得死死的，既没有给他机会去了解自己，也没有给他时间去关心世界。“那是一种「精神阉割」。”郭久睿解释道，在他当时很喜欢的一款科幻战略游戏里，玩家可以通过基因修改对人口进行「精神阉割」，这样的人口将不再能感知喜怒哀乐，也失去了反思自我、产生自主思想的能力。
然而，在河北教育资源稀缺的大环境下，这样的教育几乎是郭久睿唯一的选择。那段时间，努力的含义不过是“在老师和家长安排好的路线里寻找一种盲目的充实。”
郭久睿曾经努力的方向是天文学和航天工程。但与其说是郭久睿选择了他的专业，倒不如说是这两个专业选择了他。郭久睿的姥爷是飞行员，家里有航空航天工程师。谈起选定专业的原因时，郭久睿说：“一方面是想在父母框定的「能赚钱」这个范围里选一个熟悉的，另一方面，大概也是在逃避自我发现的责任。”
高中时，郭久睿每天都在被目标和DDL推着走，去掉学标化的时间后，并没有多少探索和试错的机会。所以，他打算用大一、大二这两年来广泛探索从前没有接触过的学科。他在公众号里这样写道：
“拉丁语、哲学思想史、汉语语言学……这些课给我一种坐时光机般的不真实感，把我从21世纪的世界城市拉到古典时期的雅典课堂，听着那些泰斗级人物探讨修辞雄辩和天体运行这些听起来很‘高级’、但是却在当时没什么现实作用的内容。学会拉丁语、背熟汉语演变史似乎并不能帮我找到一份工作，或者让我走出校园后的每月收入多几个铜板，甚至这些课跟我以后想投身的课题、想掌握的技艺没有丝毫关联，但我的确在这种荒谬的不真实感中找到了些许乐趣。”
比如，上语言学之前，郭久睿从来没有想过元音的发音方式可以作为一个人社会阶层的标识，又或是政治可以把两个非常相似的方言划分成两个国家的不同语言，“在我们最离不开的、最习以为常的语言里，竟然藏着这么多被掩盖着的、被我们忽略掉的东西。”
郭久睿还在复旦选了一门拉丁语。虽然上大学之前他从没想过要学这门“死语言”，但决定选课的时候，“一切理智都在告诉我去选一些更‘有用’的课，但情感却让我一拍脑子就选了这门课。”
惊喜的是，拆开拉丁语的盲盒，郭久睿发现了很多惊喜。拉丁语的屈折度很高，通过在词的周围增加词缀来标记格位，所以不需要像英语一样通过语序的变化来表示词的格位关系，语序相对自由。郭久睿喜欢「自由而无用」的拉丁语，他说：“申请季我和爸妈吵过很多次。我理解他们希望我出去学在国内学不到的‘硬技术’，也理解他们希望我留学有朝一日能‘回本’，但他们甚至拿学费威胁我一定要在他们框定的范围里选校和选专业，真的让我压力非常大。”
所以，这学期选了这么多「自由而无用」的人文课，对郭久睿来说是一种叛逆和一种反抗。“虽然想叛逆却又不敢真正越过底线，所以才选了语言学，进可与计算机结合，走理科方向，退能和社会学等结合，走文科方向，在爸妈的底线边缘疯狂试探。”
谈到未来时，郭久睿说，他“还不够了解语言学未来具体有哪些出路，所以暂时还不能做决定”。不过，他不会再像高中一样只是在父母和学校规划好的线路里亦步亦趋了，他希望通过接下来的一两年更充分地探索自己，在「喜欢」和「功利」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成长有时意味着更广阔的视野与选择。虽然最终留给自己的答案异常关键，但站在人生十字路口犹疑的纠结与迷茫也同样宝贵。我们积极探索与尝试，从他人的故事中获得启发，企图在不同的考量因素之间找到平衡。而这些过程中的悲与喜，都是在积累做出最终决断的勇气和底气。所以，成长也可以是一个进行时态的故事，或许我们还不知道翻过山后会有怎样的风景，但可以试着去欣赏沿途的每一寸风光。
采访 | 桂艺睿
撰文 | 桂艺睿
编辑 | 潘雯琪 邬容易
照片提供 | 郭久睿